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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6, 2024 11: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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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31, 2024 05:37 PM
《细雪》是日本唯美主义作家谷崎润一郎写过篇幅最长的小说,也被评为他的巅峰之作。这部小说是作家创作风格及其所代表的唯美主义内涵发生转变的重要代表作。几个月前选中《细雪》,一方面是想通过这本书在一定程度上了解日本唯美主义学派,另一方面,我在暑期曾观看过以日本近代文豪为人物角色虚构的动画作品《文豪野犬》,其中就有谷崎润一郎。这部动画将文豪们的代表作设定为异能力名称,以此展开故事情节,谷崎的异能力即为“细雪”,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我的兴趣。在作品正文阅读完毕后,我又阅读了一些评析论文和作者的随笔,对《细雪》有了更深的了解。我想在本文中通过描写作品风格特点、日式古典美的具体体现、关西风情与生活定式的刻画以及对当代日本文化作品中唯美主义的思考体现我对这本书以及谷崎润一郎在古典回归时期唯美主义的理解。

一.作品风格特点

《细雪》将大阪没落的名门望族莳冈家的四姐妹作为主人公,以三妹雪子的相亲经历为主要线索,以小妹妙子的爱情为次要线索展开故事情节。
在情节的设置上,谷崎选择了一种很特殊的行文手法。作为主要线索的雪子的相亲故事并非是回环曲折的,每段相亲经历之间并没有交叉缠连。这使得情节本身较为平静地推进,没有掀起大的波澜,这是具有古典文学风格的。与此相反的是妙子的爱情故事,它具有类似现代小说般的三角恋情节,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相较前者更为激烈。这样的主线其实是一改往常的,谷崎之前的作品例如《刺青》、《麒麟》等,大多是围绕一个中心重点泼墨,情节环复惊奇,少有《细雪》如此特殊的行文。
另外在主人公的设置上,虽然从标题和情节上看明显是以雪子为中心的,但是作品是以二姐幸子的所见所感为中心展开描写,对幸子的笔墨是多于雪子的,另外小妹妙子的爱情故事在文中也耗费了相当的篇幅,只有对大姐鹤子的讲述较少,整体上有种“平均分配”的意味。
上述这些特点不应当被解释为谷崎之前的作品篇幅较短,没有写长篇小说的经验,写不出戏剧性强人物突出的作品。实际上,作为副线的妙子的爱情故事在相当长的篇幅中也表现得很精彩,四姐妹的形象塑造也相当饱满。谷崎这样的情节安排体现着他当时在文本创作过程中对古典文学的倾向性以及古典回归时期的特点。近来都说“文似看山不喜平”,确实,谷崎这样的叙事使故事宛如一杯清茶,不如他所著其他作品那般浓烈。但是清茶是耐饮的,是满口回甘的,这样的作品是适合反复品读的。平坦的叙事手法下展现的是宽阔而丰富的内容,谷崎绝不单纯是为了描写爱情故事而写下《细雪》,他在宏大的篇幅中涉及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社会事件、对外交往,展现了当时上流阶层的生活状态。从这个角度来看,《细雪》的叙事手法助力其成为一幅格调高雅的风俗画卷。
《细雪》的语言风格清丽平实,典雅细致,这是谷崎受《源氏物语》婉约多姿、缠绵悱恻的文章风格的影响。谷崎自己也承认,
“人们说《细雪》有《源氏物语》的影响,我自己也不一定否认,但这不是有意识地接受其影响来写的。但是的确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通过这样的文风展开叙事,使得谷崎在作品中所要表现的日式古典美与关西风情都镀上了复古与传统的色彩。细腻的叙事正如作品的名字一般,使读者能够更真切地感受到人物的内心的想法,感受到日本文化与日本古典文学中的精致感。

二.日式古典美的具体体现

《细雪》主要表现的是谷崎润一郎在古典回归时期的唯美主义主张,这一时期谷崎的唯美主义风格是与前期迥异的。
谷崎的前期作品强调“一切美的都是强者,丑的都是弱者”。他将令人惊艳的女性塑造为美的承载体,将男性设置为美的崇拜体。通过各种感官手段进行对美的描写、追求与崇拜,描写的大多是肉体的官能享受。他颠覆了传统的道德与理性,将唯美主义高架于艺术层面,被称作“恶魔主义”。这样的风格体现了谷崎自身对美的沉醉与追求,有着极强的表现力,被评论说“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但感慨人生意义的味道不足”。
而在创作中期,谷崎也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文学创作缺乏对人生意义更为深刻的思考,自身受到在中年时的感性衰弱也使他对自己的审美主张产生了怀疑,回顾自己曾经的文学道路时说:
“一想到像我这样近五十岁的人所写的东西竟只为年轻人阅读,便不能不感到有些寂寞,……只有那些让人自青年到老年可常于灯下翻阅,在其中求得慰藉,可作为终生不可缺少的伴侣的作品才称得上真正的文学。”
一方面为了拓宽文学创作的空间,使自己的创作成为“真正的文学”,另一方面,谷崎在关东大地震后移居关西,关西的风土人文改变了它的审美视野和审美趣味,他回归古典美学,写下了《细雪》。
《细雪》以极长的篇幅渗透着谷崎所要表现的日式古典美学,大体上分为人物,物哀,阴翳三个方面。

(1)人物

谷崎笔下的唯美主义在中后期追求一种“永恒的美”,相应地在人物上致力于塑造“永恒的女性”形象。《细雪》的四姐妹中,雪子是谷崎所塑造的最具古典意味的女性形象。雪子爱穿和服,在行为举止,穿着打扮,人品性格上被称作“最富日本趣味”,是四姐妹中长得最像母亲的。有日本学者认为,“雪子之雪, 一是静谧寒冷,二是纯白无暇,三是顽强不屈。”,这是对雪子形象的很好归纳。
雪子安静不喧闹,温柔含蓄,并不擅长于陌生人打交道。这在作品中最重要的一个体现就是雪子始终不愿意亲自接电话,总要让人代为传话,以致让相亲对象认为性格阴郁,断送姻缘。面对姑母让其随长房到东京住的“命令”,雪子虽然很不愿意,表面也只是“默默低着头”“听着不说话”“垂头丧气”,温顺得令人怜惜。这无一不在说明雪子的“日本式心理”:女性不随意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在外,几乎全部藏于心中,选择了沉默这种特别的表达方式。实际上雪子也有开朗的一面,特别是在令人感到轻松自在的熟悉场合,雪子与姐妹、与阿春玩耍嬉戏,还喜欢与家人一起外出看戏看电影等等情节都能表现,这正是一种日本传统美人的性格。
雪子拥有洁白的肌肤,纤细的身形,显得非常年轻,像是不会老去一样。即便长期住在二姐家,二姐夫幸之助在一同乘电车去大阪时仔细端详坐在对面的雪子,像是才发现似的在幸子耳边惊叹道:“真年轻啊!”。能对当时已经三十三岁的雪子拥有这样的评价,从侧面的角度充分体现了雪子的美貌。幸子这样评价雪子的身形,
“从前真正娇生惯养的深闺少女都具有那种弱不禁风、楚楚动人的风韵,我家的雪子妹妹不就是那样的容貌吗?”
这是一种纯粹的古典美,她不像谷崎过去塑造的女性形象那样拥有妖冶的身姿,能够勾起男性追求与崇拜欲望的肉体。同时,雪子几次相亲前的酣睡也很有趣,
“忽然,幸子听到有人发出了极轻微的鼾声,仔细一听,原来是雪子。她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赞美着,她的鼾声竟是这样细微、轻柔,如此可爱。……
‘雪妹睡得可香呢,她在打呼噜。’
‘雪姐打呼噜就像猫儿打呼噜似的。’
‘真的,玲玲就是那样打呼噜的。’”,
“雪子面向这边,睡得安稳香甜,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子白净的脸庞,心想不知她在做什么样的梦呢。”
幸子为妹妹的婚事操心睡不着,可雪子作为当事人还若无心事,这是雪子如同少女一般天真单纯无杂念的体现。正因为这些特质,成就了雪子纯洁无瑕的形象,就如同雪一样洁白美好,这样的形象才能达到“永恒”的目的。
雪子的坚强体现在多个方面。看上去柔弱的雪子身体却是四姐妹中最好的,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抵抗力最强。她吃苦耐劳,无论是在二姐幸子家还是东京大姐家,在照顾病人和看管孩子方面,雪子都是冲在第一线的。
“针每次都是雪子给打,她熟练地用砂轮划断瓶颈,把药水吸进注射器,灵巧地把针头扎了进去。”
一切自然又熟练。即使是面对猩红热这种急性传染病,雪子也愿意勇敢地担负起护理二姐幸子的女儿悦子的责任,无微不至,以至于悦子比起母亲幸子,甚至更依赖雪子。同时雪子虽然性情娴静寡言,在小说中基本处于被动的状态,但实际上雪子并非完全没有主见,她有着清醒的头脑和自己的判断。当相亲对象不合适时,他坚决不会同意,一定会让二姐或大姐回绝,甚至不惜与大姐夫不和。当妙子正处在与家族关系不合的特殊时期却又生病严重时,她考虑到妙子与家族的关系,清楚地知道不能让二姐和二姐夫为难,就表示是自己自作主张去看望妙子,这是雪子善解人意,顾念姐妹之情,分析、安排事情的智慧。这样的三点使雪子这样一个极近纯粹的传统日式古典美的形象得以塑造。
二姐幸子是另一位重要的女性形象,她的原型是谷崎的第三任妻子松子。和雪子的传统风格不同,小说中的幸子具有令人惊艳的容貌,开朗大方的性格,时髦的穿衣风格。连雪子的媒人井谷在安排相亲时都说
“稍微素净些还不行,要尽量少施粉脂。雪子小姐固然美,不过她是鹅蛋脸,而且常带愁容,和您一比,就比下去啦。尊容又特别光艳夺目,即使不浓妆艳抹,也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这样的侧面描写,使幸子的美貌跃然纸上。幸子待人温厚,对待姐妹温柔,家庭美满和睦。她成长与家族为繁华的时期,同时接受传统文化与西洋文化熏陶的她不墨守成规,乐于接受新鲜事物,也善于交际接物,生活悠闲自在,古典高雅,于是她身上兼具日本传统美人、贵族太太的优雅气质,可以说她是集日本传统气质与西洋文明开化思想于一身的完美女子。
小妹妙子则是典型的现代女性形象,妙子成长于家道衰落时期,过早地体会到了世道的艰辛与沧桑。她自立自强,桀骜不逊,更开放和大胆地接受西洋文化,渴望挣脱家庭陈旧观念的束缚,叛逆式地追求爱情,却最终因为性格和观念的问题走上歧路。她是谷崎所塑造的一个反古典美的形象,为以雪子为代表的古典美形象起到衬托作用。
整体来看,《细雪》想要传达的日本古典美人物形象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极为传统的旧式贵族闺秀。我认为谷崎透露出的美感倾向是建立在传统日式古典上,与现代文化相协的。拥有传统古典的特质为根基,这是美长期存在的先决条件,作品中妙子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源于她过分挣脱传统;对现代文明的吸收接纳,是美不断流传的重要条件,二姐幸子的完美形象就是谷崎观点的写照。即便是看起来过分传统的雪子,却也会弹钢琴,学习法语,爱吃西餐,正是接纳外来文化的体现。这两种的正确融洽,塑造出的女性才是谷崎唯美主义观下的日式古典美,才能拥有永恒的美。

(2)物哀

“物哀”是日本古典文学相当重要的文学审美理念,“物”是所观赏客体,“哀”是审美情感。日文的“哀”在这里又不单单指惆怅、悲伤情感,它包括个人与万物接触时内心所产生的一切微妙变化,是一种范围更广的审美意蕴。尽管如此,日本文学中的“哀”大多还是通过对于自然,人生的情感体验描写,并以人生无常,短暂易逝为基调的,所以多多少少还是涂抹着淡淡的哀感的。
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日本的美学传统是从《源氏物语》开始正式确立的,并成为后来日本文学艺术美的源泉。贯穿于《源氏物语》的悲哀美是绵延后世的日本古典美的总倾向。这样的理念在中国文学中与触景生情类似,它主要通过对变化及细节的描写、对事物唯美化的提炼进行呈现。《细雪》中充斥着物哀理念的表达,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故事情节弥漫着均匀而又淡淡的哀愁,缠绵悱恻的细腻描写让文本在平缓推进中体现人生的悲剧色彩。
2.1家族没落
《细雪》中曾经鼎盛的莳冈家族落没,这本身是一个悲剧式的背景,但谷崎并没有通过大手笔的描写昔日的繁盛景象并以此进行对比,而是从各种故事的细节展现。这在父亲在全盛时期染制的精美和服,出资修建于高尾的神护寺境内的尼庵不动院,本家搬去东京时一百多人的送行,同过去老艺人的交谈等等情节均有体现。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长房搬去东京后的生活状态。幸子来到涩谷大姐家,看到了出人意料的情况,孩子们使房间遭乱,房柱细小,地板门窗都相当低劣,质量粗糙,没有院子,以至于在遭受台风时,一家人只能去邻居家避灾。更有趣的是,女性和孩子们都去避灾后,姐夫辰雄原先表示要自己一人守着,结果一阵子后也受不了房屋的晃动和受损,灰溜溜地也去邻居家避灾。风灾的描写并没有与过去家族住房状态进行对比,仅通过当下的生活,让读者自然而然地对她们的处境感慨惋惜。
此外,谷崎还对房屋配设进行细节刻画,幸子看到
“一间房的壁龛上挂着一幅从大阪带来的栖凤的香鱼画轴。那挂轴前放置着一张朱漆八腿食案,栏间挂有赖春水的书法字幅,靠墙摆着一个泥金画的棚架,架上是一只座钟。这些东西一一看去,竟使人产生幻觉,仿佛这里是上本町家中的一角。”
这样的大气家具装饰只能逼仄在狭小简单的房间里,让居室都有些“德不配位”的感觉了。“在改建为今日的高楼之前,那店铺大体保持着昔日的格局,每当她们打店前路过,总要向那挂在店前、标有“莳冈”商号字样的发暗的门帘后的幽深处,怀恋地偷看几眼。”幽深与怀恋,这种昔盛今衰,人生无常正是故事情节处处渗透着的物哀表达。
2.2人物命运
小说人物自身也体现着物哀的审美风格,其中最重要的表现就是雪子。雪子的性格本身就带着几丝愁绪,婚事屡屡受挫,历尽坎坷,最终也未真正寻得幸福。几次相亲都因为一些细节告吹,在小说最后一次失败的相亲过程中,一切似乎都进行地很顺利,我甚至迫不及待地翻到作品的最后几页一探究竟,可这次的发展仍是不尽人意的。
最终将与雪子结婚的是一个门当户对,谈吐大方,过去挥霍冶游,虽然学过建筑却没用武之地,做事三分钟热度,现在没有稳定收入的男子。这显然不是雪子最理想的对象,但是雪子以及莳冈家已经等不及了,这时的雪子已近三十五岁,她不得不放下原先的姿态,被迫考虑未来的生活。
在与这位男子的相亲过程中,不难注意到雪子已经一改往常的沉默与矜持。面对姐夫要求尽快给予答复,她尽管有所抱怨,仍旧迅速应允了下来。在双方家族的见面时,
“特别是雪子,虽然坐得好端端的,却是开怀畅饮,依旧默不作声地微微笑着。尽管如此,幸子却看得出这位妹妹的眼睛不同往常地闪耀着兴奋的光辉。”
周围的人交流打趣时,“雪子也放声笑了起来。”
这是非常特别的描写,要知道,上一次相亲告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方觉得雪子在饭局上的表现过于沉默被动,性格阴郁,
“今晚,除了雪子,四个人谈得很融治,只是一开始雪子就被女暴力团员们的言谈举止给吓破了胆,几乎没有插嘴。有时井谷她们有意给她制造与桥寺交谈的机会,也因那不爱讲话的毛病而不容易搭上腔。”
而这次雪子有如此大的改观,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因为雪子“遇上了对的人”,这当然是一方面原因,毕竟作品中对相亲对象的人品口才都做了相当大量的正面描写。但是我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是雪子自身性情的变化,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高冷的坐在闺阁中等待别人前来了,于是她让自己外向了一些,使自己透露出更多的成熟女性的特质。
这并不是雪子真正愿意的,它的一切古典美的特质最终要向年华妥协,她纯洁无瑕的情怀终究抵不过世俗,难以“永恒”,这在谷崎的唯美世界中是失败的,人生的物哀之感也就隐藏在其中。小说的结尾,即将赴东京结婚的雪子腹泻不止,她写下和歌“不待晚风催,忽忽今挑新嫁衣,不觉暗生悲。”,前文也提到过雪子是很少生病的,谷崎在这里安排这样的情节显然是有意为之,它使小说的哀愁氛围不断延续,暗示了雪子将来不太美满的婚姻,物哀的情感表达愈渐强烈。
妙子在上卷给人的形象其实是比较正面的,她拥有现代女性的许多特质,大胆而自由,有经济头脑,可在中下卷就逐渐体现旧式女性与现代生活不相适应的地方,她的人格缺点也逐渐暴露,功利心强,感情生活的混乱,撒谎与欺诈钱财等等自私的行为也让人大惊,她的爱情屡次破碎,最终她不惜用未婚先孕的方式去让家族承认她的爱情,却又遭到孩子难产死去的惩罚,她未来的生活看起来不太光明,与家族的隔阂使也她的前途未卜。我认为这样的人物转变并没有给人过于强烈的批判指向,妙子的人物设定是悲剧性的,她给人以极大地感慨,思考西洋文化与传统观念,旧式女性的局限性等等。
即便是看起来生活极为美满的幸子,在小说的最后,雪子远嫁东京,姐妹今后难以相聚;妙子下嫁平民,从此情趣难以再相投。一直在姐妹间充当缓和剂,助力剂的她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的清惨,同样令人觉得可惜。
正如故事情节一样,谷崎没有给人物的命运安排大起大落,但她们随时代的变迁和生活苦难的种种表现都流淌着有别于生离死别的“小悲”,使人感到哀愁、同情。令人动容的共情效应正是物哀的内涵之一。
2.3自然与人文意象
谷崎在《细雪》中很注重对具有特色的人物活动的刻画,其中以赏樱,赏月这两项活动最具代表。
樱花是日本文学乃至日本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花卉。樱花的开放效果壮观,又盛开于春季,同时花朵的绽放时间很短,种种特点使得历代文人赋予其诸如光阴飞逝,人生无常,青春短暂等令人悲悯的情感,这正是物哀的审美意趣。
《细雪》中三次写到赏樱,并以第一次描写三姐妹去平安神宫赏樱最为细腻。通过幸子的视角描写其观赏樱花,感受樱花之美以及人物的感触体现物哀之美,在行文过程中有相当大量幸子的心理描写。
“正是春日日暮时分,曳着行乐半日稍感疲乏的双足,在这神苑的樱花树下徘徊。在池畔,在桥头,在花径曲隐深处,在回廊画檐之前,她们几乎在每一株樱花树下流连、欣赏、赞叹,抒发无限的深情。”
枝丫伸展堆云铺锦的樱花最终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姐妹们的衣袂上,雪子和妙子又愿望明年春天也能欣赏樱花的国色天姿,而幸子却痛惜两位妹妹易逝的青春,“明年我再度站在这花下时,恐怕雪子已经出嫁了吧?花落自有花开日,而雪子的青春却即将消逝”。如同《董娇娆》中的桃花一般,“秋时自零落,春月复芬芳。何时盛年去,欢爱永相忘。”,谷崎在认真描写了赏樱前姐妹们的穿着与神情,展现姐妹们的美貌,与樱花的飞落相映衬,在其中寄予的情感具有极强的青春飞逝,年华不再,睹物伤春的物哀氛围。
月自古以来就是容易引起物哀之感的意象,秋月更是如此。《细雪》中幸子一家人的赏月情节安排在雪子去往本家后的中秋节,具体上的赏月过程文本中没有花很大笔墨叙述,但是一家人思念远方的雪子,写诗作画的情节却也令人难忘。
先是妙子画了一幅月轮悬在松间的景色的水墨写生画,
接着是贞之助的和歌“庭中松郁郁,静待丛云流逝尽,展枝揽圆月。”
幸子写的是“圆月下,唯缺一人影,惹情思。”
女儿悦子用稚嫩的笔法“二姨呀,今夜在东京,看月亮。”
女佣阿春写下“团团月,开始看得见,出云中。”
几人都用各自独特的风格表达着对雪子的思念。雪子的回信中提到十五那天夜里,她也在二楼独自眺望窗外的明月,去年在芦屋中秋赏月的情景宛如昨日。同样的圆月下同样的人,却分离两地,这种借由明月抒发的思念与愁绪具有很强的物哀特征。

(3)阴翳

阴翳美学是谷崎润一郎在古典回归时期相当重要的美学理念,他在他的随笔《阴翳礼赞》中从多角度,多方面阐述了日式美学中的阴翳之美。阴翳的空间不是彻底的昏暗,而是运用光与影的原理使置于空间中的物体呈现出或明亮或黯淡的色泽,使整个空间的物体相得益彰,色彩调和柔美。《细雪》中的阴翳之美主要体现在对建筑物的描述、大垣捕萤和幸子对母亲的回忆和这两个方面。
3.1对建筑物的描述
小说里对建筑物的描写并不像《阴翳礼赞》那样利用极近溢美之词来称赞,例如
“日本居室的美全依阴翳的浓淡而生,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秘诀。”
“让庭院里反射进来的光线透过它轻悄幽柔地潜入。我们的居室之美,要点便在于巧妙利用这间接的微光。为了使这种无力、静寂而脆弱的光线能够悄然沁入居室的墙壁,那些散逸室内、倏闪不定的外光附于昏暗的墙面, 艰辛地保存我们偏偏喜爱这纤弱的微明。对我们来说,这壁.上的微明或者说晦暗比任何装饰都美,百看不厌并感铭于心。”
《细雪》里对建筑阴翳之美的描述是有前进性,发展性的。
幸子最初对上本町的本屋是不太喜欢的,尽管房子古色古香,“从高墙门进去便是有棂子格门窗的房屋,从大门的土间起到后门,中间穿过一个中庭,庭中栽有树木花草”,但是她认为房子太暗了,“光线微弱,使得室内哪怕是白昼也是昏昏暗暗的,只有擦得光滑锃亮的铁杉柱子在暗中熠熠”,她所住芦屋的分家是一所中西结合的豪宅,采光比本家要好,因此幸子时常嫌弃。
后来她去迁往东京的本家,新的住宅采光非常好,但是房屋质量低劣,俨然缺乏原来高雅清幽的氛围,谷崎不仅在描写上给予了消极的评价,还安排了台风灾害进一步体现新房的问题颇多。将两者对应起来看,不难察觉谷崎想要表达的思想。他对一味追求采光明亮的房屋持否定态度,只有光线的利用与房屋的构造相适应,符合所在环境,符合人文理念的住房才能长久和稳定。
有一次讲述德国邻居家的生活时,有一个细节比较突出。邻居家的女主人非常爱干净,要求女佣“以火炉和案板为中心,周围是铝水壶和煎锅,按大小顺序放在一定的位置,每件炊具都擦得像武器一样锃锃发亮。”把炊具的发亮程度比作武器,这显然不是积极的比喻,这时候就能够看出幸子对纯西洋美学观念的否定了。
后来去到家族的世交菅野家做客,她才真正感受到阴翳理念带来的美感。
“这里有些像茶室,雅致却又不流于纤弱,在某些地方还保留了乡居武士落落大方的风格,不由得令幸子满心愉悦。这时她们又给请进了烂柯亭,也许是因为蕴含了十几年岁月的光泽,烂柯亭显得比当年更加安稳、雅静。她们给请到正屋深处,那是一间十二铺席大、有推拉窗的古式客厅,油黑发亮的厚木板廊子外面,庭院里栽了些此处独有的花草。透过那株老枫树青葱的嫩叶,可以看见持佛堂的脊瓦。洗手水钵附近的石榴正开着花,从那一带到密密敷设了那智黑石的水滨,团团簇簇的木贼草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院落结构的雅致,是对光线合理应用的结果,而岁月的光泽,油黑发亮的厚木板正是《阴翳礼赞》中谷崎着力礼赞的“具有年代感的光泽”,
“我们不是一概厌嫌亮闪闪的东西,但较之肤浅、灿亮的器物,更喜欢沉郁黯淡的器物。……我们喜爱附着了人的体垢、油烟、风雨尘渣的东西,乃至能使人联想到这些东西的色彩和光泽。被这样的建筑和器物包围着,我们就会不可思议地心神宁定下来。”
深沉与厚重,温润与柔和,像中国的玉一样,谷崎精妙地发掘了日本传统建筑艺术中的美学理念。青葱的嫩叶是用古朴的脊瓦相衬的,生机的木贼与那智黑石相映。美好的事物总要通过阴翳的环境来营造,把美好放在阴暗处相称,这时的美感是空间整体的,而不是鲜艳耀眼的事物单独具有的,
“美不在于物体本身而是存在于物体之间创造出的阴影中,在光与影,明与暗的交错的世界中美达到了极致,就象夜明珠放在黑暗中才放光彩,如果曝于白日之下宝石也会顿失魅力,离开阴翳美就不存在了”。
这样富有阴翳美学的建筑令幸子很是愉快,在回去的电车上,还在车上开朗地合唱,这个情节的设置也充分体现谷崎对正确应用阴翳美学的肯定。
3.2大垣捕萤
萤火虫能够闪烁的一生如同樱花一般短暂,它们像流星一般在夏日的夜里飞行。捕萤是极富有浪漫主义的行为,是充满了童趣的。在整体阅读体验中,单纯从文字描写角度来看,我认为去大垣捕萤的部分是最为生机美感和最具感染力的。
“他们钻进河边的草丛里看时,正是四周残留的最后一点光辉逐渐溶入墨一般浓的暗夜的微妙的时刻,只见从小河两岸的草丛中,三三两两的萤火虫描着和狗尾巴草一样的低低光弧,向中间的小河轻轻飞,在那之间翻飞的萤火虫,不肯飞往上方来,依恋地贴着水面低回摇......在坠入完全的黑暗前的那顷刻间,浓重的黑暗从凹陷下去的河面缓缓地扩散着,但人们还朦朦胧胧地看得见近处的野草在夜风中摇动,萤火虫拖曳着数不尽的弧线,在河两岸交错飞舞,忽明忽灭。那幽灵一样的萤火,幸子现在闭着眼睛还历历在目,甚至像是把长长的光弧曳入幸子的梦中”
“深更半夜,幸子想就在自己这样闭着眼睛躺在铺盖上的时候,在那条小河边,那些萤火虫在一整夜间无声无息地闪耀明灭着,无休止地飞来飞去,想着想着,她就沉浸于一种不可言喻的浪漫的心境中去了,仿佛自己的灵魂飞出去了,混在那成群的萤火虫中,沿着水面忽高忽低、在风中摇摆着飞舞...”
这个部分深入地对自然景物即萤火虫的飞行活动和人文行为即捕萤的过程进行唯美化描述。以夜晚阴翳的氛围为底板,利用萤火虫的微光的变化营造意境,光芒的扩散,明灭,朦胧的描绘使情节充满了幽暗静谧的柔情,富有浓郁的浪漫气息。谷崎在《阴翳礼赞》中提到烛光与幽暗的漆器相协之美,
“倏闪着幽光的器物,放置于黑暗中看去,映出摇曳的灯影,使人恍悟这静寂的室内不时有丝丝苹风潜至,不由地将人诱入冥想。倘若幽隐的室内没有漆器这东西,那烛影灯光酿染出的曼妙的梦幻世界,那灯烛的轻柔叹息刻镂出的夜的脉搏,其魅力不知要减损几多啊。这就宛似榻榻米上有数道青溪潺爱汇成一方池子,水池漾着湛波,随处泛映着灯影一纤微、碎锦般的灯影,忽明忽暗,时隐时现,在清夜的底色上织就一幅泥金画般的绫罗。”
这与暗夜中摇曳的荧光描写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3.3对母亲的回忆
四姐妹的母亲因为肺病年仅三十七岁就早早离世,这段情节本身就是带有阴愁暗淡基调的,谷崎在这段情节上还运用了极为细腻的环境描写烘托母亲离世时的氛围。
“那天,已经连续几天的绵绵秋雨毫无止意,潇潇打在病室缘廊的玻璃窗上,一片烟雨迷离。……从庭院到溪畔山崖的胡枝子花快凋谢了,在秋雨中瑟缩着。……远比雨声更猛烈的激流声震耳欲聋,河床的巨石不时互相撞击,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屋子直摇晃。”
但是如此阴翳的氛围下,母亲的情状是很特殊的,
“母亲的风采远比实际清爽秀丽。多数肺病患者病情恶化时变得又丑又瘦,肤色也难看,可母亲虽然患上了肺病,但直至临终仍然不失其娇媚,肤色还是白皙透明,一点都没变黑,身体虽然消瘦,然而直到最后手脚还保持着光泽。”
谷崎将母亲的美貌放着在疾病的阴翳之中,她的美丽竟不是与病痛相拮抗的,两者表现出一种脱俗的柔和。“看着像露珠消逝一般死去的母亲十分安详、 毫无杂念的遗容时,她们竟忘记了恐惧,沉浸于一种清静的、净化了的感情之中。”在这样的阴翳之中,母亲的美好成为了一种几近永恒的存在,让幸子对于母亲离世的回忆不是纯粹阴暗的,而是具有美感的,无法忘怀,这正是阴翳美学带来的作用。

三.关西风情与生活定式

谷崎自己本身是关东人,在关东大地震后移居关西。关西是日本传统文化气息浓郁的地方。谷崎在这里找到了有别于东京繁华地带的日本文化,他的随笔《我眼中的大阪及大阪人》中深情地赞美了他的第二故乡,
“像我这样纯正的东京人与这片土地竟结下如此难分难解的关系,不得不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因缘。与此同时,对于关西的风土人情,不论其好或坏,我对它的是感情一日甚于一日,越来越深,也是极其自然的。”
这些情感通过《细雪》中人物的语言,饮食,生活定式来表现。

(1)语言

《细雪》中多处提到方言,大阪话与东京话的对比丰富了情节内容,富有生活情趣。例如本家搬去东京后的大姐鹤子大胆地在公共汽车中说大阪话,引来全车的注意,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别人瞪着她也满不在乎,照说不误。当时有人听着听着还用东京话说“大阪话倒也不难听”。此外,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艺伎了在东京坐电车时故意用大阪口音大声说“下车”,这样一准能让车停下来。大姐是从小到大在大阪生长的传统女性,离开故土来到东京,仍然地坚持讲家乡的方言,这是对故乡的留恋与文化的自信,中年艺伎的表现更是体现了关西方言的独特魅力。这样有趣的描写,体现了谷崎对大阪话的喜爱,谷崎在《我眼中的大阪及大阪人》中写到
“我之前很少关注日语的发音,常居大阪以后,耳朵听到的尽是妇女的日常会话,方始深切地感受到日语之美。……东京人的会话精密,简洁明了,语法严谨,然而没有余韵也不够含蓄。大阪女性的声音则好似净琉璃乃至上方歌的三味线,无论曲调多么高亢,声音背后必定饱含洇润,富有光泽,有一种温情。”
这种情感是很值得揣摩的。
另外小说中的人物对话是使用关西方言写就的,如果懂得日语的人欣赏原作,一定能够感受到不一样的风采。我读的是周逸之的译本,周逸之在翻译过程中将部分关西方言使用北京话中的口语说法进行对译,也达到了风趣幽默的效果。例如『それもいいかもしれないわね』『何も仰っしゃらないで下さい』两句,周分别翻译成“那敢情好”、“请您什么也甭说了”,另一译本则为“那或许不错呀”、“所以请不要说了”,确实达到了比较生动的效果,却可惜这样一来又少了份整体风格上的典雅清丽感。

(2)饮食

谷崎认为,“就美食而言,关东完败于关西。”关西食材的天然味道和新鲜度是其他地区不能比拟的,《细雪》中对饮食的多个情节都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对一家寿司店的取料,制作以及顾客的反应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介绍,
“譬如醋,他不用东京常用的那种黄醋,而用关西的白醋;他用的是东京人绝对不用的关西生产的纯黄豆制的发酵酱油;虾、乌贼、鲍鱼攥寿司,他总是劝顾客先要撒上点盐再吃。而且,他做寿司所用的鱼类,只要是在眼前的濑户内海所捕获的一概可用。……做寿司的鱼大多是煮熟了的,而虾和鲍鱼则必用鲜活的,当着食客的面捏成寿司。根据种类不同,他有时不用山嵛菜,而用青紫苏、花椒芽以及花椒煮的小鱼虾等夹在饭团里。”
谷崎列举了大量的食材原料,让人不由地感到美食的丰饶与精致。同时三姐妹都这家寿司店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喜爱,幸子因为爱吃鲷鱼成了这里的常客, 妙子则一直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雪子从东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这家店吃寿司,
“在东京住上两三个月,老是吃红肉生鱼片,她舌尖就想尝尝鲜美的明石鲷了,那切口像螺钿一样莹莹闪光的美丽的白肉,在眼前时隐时现,这时她会产生奇妙的联想,似乎同时看见了阪急线沿线的明丽风光和芦屋的姐姐、外甥女的面影。”
这相当细腻而深情地描写,洋溢着谷崎在其中倾入的赞美之感。

(3)生活定式

生活定式是谷崎润一郎在古典回归时期另一个重要的美学理念,谷崎解释为
“它是一个家庭、一个社会经过长期积淀,自然而然形成的某种约定俗成的惯例,譬如每年例行的节日活动:例如正月装饰门松,三月女儿节摆设木偶,五月男孩节挂鲤鱼旗,春秋两季亲友互送糕饼等等,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起居作息、饮食、活动应四季流转而循环往复,在关西,这种自古以来的生活定式仍完好地保存着。”
它的实际内涵是把重复的行为融入生活,使人依附并敬重这些事物,把这种具有极强人文情怀的事物长期流传,这就是在古典传统中“永恒的美”。
曾经谈到食物嗜好时,幸子迅速地回答说:“鲷鱼呗。”丈夫贞之助觉得鲷鱼过于平凡,
“可是据幸子看来,这种鱼无论形态还是味道都是最具日本风味的,在她心目中只有自己生长的京都、大阪地区,才是味道最美的鲷鱼的产地,同样,你要问她最喜欢什么花,她会毫不踌躇地回答说:‘樱花。’”
这种选择初看起来确实索然无味,但是这正蕴含着一种对生活定式美学的体会。我曾经习惯于家中过节时的荔枝肉,海鲜,勾芡了的炸黄瓜鱼,倒上喜多多甜汤的汤圆,粉包汤,炒糕,一直认为它们“过于平凡”,可离开家里来到他乡,我才真正感受到生活定式的美学,在一件一件事情的重复之中,对这些活动、食物的依恋早已渗透进我的心灵,它们是我不论何时何地“永恒”的追求。
幸子一家每年的例行活动,是组成《细雪》中生活定式的重要组成部分。春日的赏樱,夏日的捕萤,秋日的赏月,这样季节的更迭,表面上是时间的流逝,但实际上这些情节是在不同的年份间发生的,谷崎很多时候有意或无意地淡化不同事件之间的时间联系,营造一种特殊的氛围,像是在时间在流淌,却有没有真正地向前,构成一种永恒的时空意境。
“她们对前一年在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情,记得十分清楚,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走到那个地方,也会原原本本回忆起来。”
樱花是短暂的,但是每年的樱花依然是壮观的,月亮每月都在盈亏,但一家人总能有机会欣赏圆月,这就是生活定式带来的一种循环往复的永恒感。

四.总结与思考

《细雪》通过独特的行文风格,日式古典美的表现以及对关西风情的描述,较为完整地体现了谷崎润一郎在古典回归时期的唯美主义理念。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三个概念就是永恒美,物哀美和阴翳美。从前文的介绍中也很容易发现,这三个美是交叉渗透的,谷崎利用大大小小多个情节的设置细腻委婉地展现着他对美的态度,对美的追求,让我对这个时期的唯美主义有了比较深的认识。在如今,追求官能享受的“恶魔主义”风格在唯美主义倾向的日本文化作品中似乎成为主流,但这种饱含复古思潮的日式古典美学并没有销声匿迹,知名的动画《夏目友人帐》就是很好地一例,这部动画的物哀美表现得非常明显,动画主角夏目贵志的成长经历相当坎坷,这使人物形象自身就带着悲哀的情结。其次是动画中多次描述人与妖之间的关系,以寿命长短,可视性差别为代表的“不可结缘”的淡淡哀愁与感伤,并在整部作品中弥漫,这种独特的物哀之感给读者心灵的感染力,渗透力非常强。这使得《夏目友人帐》风格虽异于其他动画作品,却收到了极佳的反响,类似的优秀作品还有《紫罗兰永恒花园》等等。
19.12.01补:
唯美主义一词来自日本,原文其实就是耽美主义。现代文化作品标榜的耽美风格中,实际上一大部分也同样通过塑造唯美的人物,并通过官能享受与崇拜的描写来获得美的体验,来表现对美的追求;也充斥着艺术至上,超越理性的“恶魔主义”风格,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只不过像谷崎润一郎的早期唯美主义作品塑造的是美丽的女性,而现代耽美作品大多愿意塑造美少年或美男子的形象。这类作品难免逐渐世俗化而脱离唯美本质,逐渐出现纯粹追求官能刺激,与淫秽相投的现象。谷崎在中期的古典回归追求的永恒美与古典美,在现代耽美文学中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体现。部分不以官能享受为目的的文化作品力图描绘超脱于性别与生理需求之外的永恒的爱情。少年的目光是充满光亮的,少年的爱情是纯净透彻的,少年仿佛是永恒不老去的,创作者将自己有关唯美的主张诠释在少年的爱情之中。
歌曲《闽都》改词从过年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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